体、香,两个字,俗气、蛊惑而平等。

  周末,黄昏,一个人,散步。热烈的海棠花,开得喜悦,低头去嗅,幽密的味道托付终生般沉甸甸地使我打颤,而也就在那刻,一股刺鼻的浓香迎面而来,习惯的味道,无需注视,就知道肯定是叨唠着的美国女郎。无数次和她们擦肩而过,都是一样浓烈的味道,这是合适的,硬朗、大方、粗糙,连香水味都要和体香一比高下,妻妾争宠般伤害的只有自己,有什么味道可以性感过体香?情人争着吃这胭脂厚的美。

  而中国女人,大美无言,“浓妆淡抹总相宜”,素的,淡的,清的香儿是最原始的审美,东方女性柔弱、妩媚的性格在雅致的情趣中愈发浓厚。每每读到《诗经》中写女子的作品,都会满眼的青草漫漫,布衣姗姗,似一柄羽箭,薄而重,直插才子的心,这一爱,呼风唤雨,生死茫茫。

  我曾在库切的笔下闻到“野蛮人”的味道,高贵而不屑,自由地像棉花糖般膨胀;曾在周云蓬的音乐中闻到了内心苍凉的味道,久远而坚强、倔强;更从杨柳春的木板年画中闻到了迷信的味道,艳丽、狰狞而团圆,中国大紫大红的繁盛在描摹中有了低劣的体味,但是踏实啊。

  麦田的香儿是我最珍惜的,似惜生般。那苍翠的绿满满的味道,每年春天,望着那片麦海,大口呼吸着来自地层深处的空气,仿佛着了魔,指尖都有清新的流淌。偶尔会遇到在地里劳作的扎着蓝黑色头巾的老人,拿着农具,慢慢地修理着希望,便自觉闻到了铁锹的金属味。那亦是欢快的,以前总认为带金属味的女人是没有质感的,可当有一天,遇到景泰蓝的镯子,爱不释手了,于是,天天带着它,把手腕举得高高的,自恋、沉溺。有时候,体香真的是一种无形的杀手,它排斥着不中肯的添加,却也让你上瘾,欲罢不能。

  铁凝说“空气是用来咀嚼的。”我曾经看过那位不愿说出姓名的画家的自传,他当时隐居在一所小城,无人交流,便和空气做朋友,他说“把空气含在嘴里,我有情热般的冲动”。这真是寂寞了。看时,我的心在撕心裂肺般的疼痛,恨不得也将一杯空气含在嘴里,生怕下一刻它就不再认识我,经历过孤独的人都会找到共感。

  而我知道天地万物的体香一样的高贵,等同于物体本身。

  休斯一生在不停地画女人,同一个女人,以至于每个去他画展的人已经不需要带眼睛了,带着鼻子就够了。爱情的味道胜过女人本身。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《泰坦尼克号》,一个人,借来的碟,看到jack给rose画相的时候,赶紧按到快进,生怕看到**的东西,而今,多少年过去,觉得这部影片最美的点之一就是rose的妩媚和性感,散发着攫取男人的金灿灿的光芒,谁不想亲近,这自然的女神?朋友手机中有一个叫“杰克”的号码名称,第一次见,扑面而来的满是温情,定是她的男朋友,或许是出于羞涩,更或许是一种情愿。

  四季也各有个的香,春香似蜂蜜,黏稠而有营养,金灿灿地生机、蓬勃;夏香就是西瓜皮的味道了,辣炒西瓜皮,很多人吃不惯,觉得涩、硬,其实,这才是真正的夏天,四季里最坚强的季节就是夏季;而秋香就是暗红色的指甲油,高贵、有质感、厚重,风过叶归根的飘泊之感;有人说白雪的味道是冬香最好的表达,而我却固执地认为是烤地瓜,热腾腾,绵密而粗糙。

  看日本小说多了,越发感到体香的神圣。渡边淳一有一篇小说中写道,一个女人放弃了事业有成的丈夫,而选择了和一个邋遢而不思进取的人幽会,与他一起堕落,司空见怪的情节,但是读着读着,再正常的一个人也会破口而出“和他私奔吧。”不管是否真正爱了,但是体香对了,而这只有遵循,无法更变。有人糟蹋,有人成全,可是天性使然,纵然爱恨情仇,最终抵不过时间给予人的苍凉和紧迫。

  有些体香,比如宠物,比如食物,比如一棵树,比如泪水,够了,齐万物,终成大千世界的明媚与鲜艳。它们于我就是生命的养料,精神的夙愿。

  从此,我成了一个富有的人——于味道相投的人做朋友。





关键字: